【笏剑录】第二折 疑云密布,剑拔弩张


  第二折疑云密布,剑拔弩张
   城南骡马巷,南北走向,二丈来宽。白天的骡马集市甚是热闹。晚间却异常
  的冷清。原来地上铺就的青砖,早已破碎陷落,一旦下雨,遍地的大大小小的水
  塘。
   天已入秋,竟还有雷雨。
   「这鬼天气!」陈三双手拢在袖筒里,站在雨棚里,抬头望着墨黑的天空。
  他站的地方是城南骡马巷马掌胡同口,平日里车马川流不息,他的馄饨摊靠着矮
  墙,两面围着围布,上面搭着雨棚,雨棚下放着三张桌子,生意一直不错。只是
  城门一关,来得人就不多了。胡同里的店铺今天也已关门落锁。要不是还有客人,
  他也早就回家抱着老婆「暖脚」了。只是这两位客人可得罪不起,那可是京兆尹
  衙门里当差的张捕头和钱捕快。
   「陈三,再添两碗馄饨」钱捕快吆喝完,又转头对捕头说,「我看大嘴和小
  苏,也快回来了。」陈三答应了一声,就回头忙活起来,看样子这帮子官差们,
  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张头,我们老爷一直与左都御史交情不错,京城凡有抄家的肥差,兄弟们
  总能跟着去混混。可最近……」钱老二才开了个头,就被张头抬手制止。
   张捕头四下里望了望,又侧耳听了听,确认周边无人,才低声说:「你还记
  得『男丁去势,女眷尽辱』的事吗?」
   「你说的是工部水司郎中徐戎驷的案子。」钱老二瞪大了眼睛,右手做着抹
  脖子的动作。看到张头微微点头,钱老二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历时百年前的西牛王朝末期,横征暴敛,苛政苦役,使百姓苦不堪言;各级
  官宦,结党营私,勾心斗角。那一年中各州灾害不断,洪水、瘟疫、螽害、旱灾
  接踵而至,难民背井离乡,向东土寻找栖息之地。一路上哀鸿遍野,农田荒芜,
  不断有沿途的难民加入,竟有万人之众。其中唯有猎户、屠户等刀箭上过活的人,
  猎杀野兽、禽鸟,了饱饥肠。猎户赵鬃,高大威猛,天生神力,竟降得山涧白虎,
  得以号令众人。
   其时,各地难民纷纷扯起义旗,反了朝廷。于是,赵鬃被众人推为首领,揭
  竿而起,尊为「虎皇」,成为第八支反王大军,一路上杀官吏,分富户,势力逐
  渐壮大,最终平定天下,建立白虎王朝。自白虎王朝元年至今,已有十年,当今
  圣上即位也有三年了。
   本朝工部掌山泽、屯田、工匠、诸司公廨纸笔墨之事。下辖四司,为工司、
  屯田、虞司、水司。工司掌经营兴造之众务,凡城池之修浚,土木之缮葺,军器
  督造,工匠之程式,咸经监察。水司掌天下川渎、陂池之政令,以导达沟洫,堰
  决河渠。当今圣上登基后,重塑礼乐制度,免征赋税,重修科举,改三年一科为
  每年一科,并重用前朝官吏;国库中的钱粮,主要拨付给工部,特别是半年前,
  水司郎中徐戎驷突然抱病,当今圣上竟额外开恩,遣太医探视,慕容虬随行。之
  后,徐戎驷转危为安,常与同僚论及此事,言道:自己历经前朝、先皇和当今圣
  上三朝,深感皇恩浩荡,理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满朝文武纷纷揣测,圣上免
  税崇礼,深得民心;而广纳贤士,重用工部,旨在厉兵秣马,重整西征之后的军
  威。
   没想到,半月后的一天,竟然风云突变,霎时一片腥风血雨。先是工司郎中
  张鸿望,被慕容虬以「里通外国,泄密军械」的罪名弹劾,当庭免去官职打入死
  囚,抄家待审;当夜,水司郎中徐戎驷全家男丁被前朝匪患所杀,而且尽被割去
  男根,女眷失踪;三天后,张鸿望在刑部天牢,自缢而亡;徐戎驷家的女眷百十
  来口,裸裎悬于城西树林,被人奸淫后开膛破肚,血污遍地。更可怖的是,那些
  女眷私处被塞了一条亚麻白布,白布一头垂下,上面竟用血写就「认贼作父,断
  子绝孙」的字样。
   于是流言四起,传言圣上疑心工部结党营私,中饱私囊。正当其时,工部来
  了个「窝里反」,水司有人暗里揭发,让工司郎中锒铛入狱;还有说,西牛王朝
  余孽纠集工部旧部,图谋复辟。工部四司官员人心惶惶,特别是那些前朝旧臣更
  是彻夜难眠,早朝时竞相请辞。太平王跪倒在地,愿以人头作保,极力挽留,圣
  上这才开了金口:「兹事错综,匪人待除,工部无碍,既往不咎,当恤圣恩,勤
  勉任事」。之后一个月内,圣上又命兵部扫荡京城周边百里的盗匪山寇,平南大
  将军上官秋明不辱使命擒获匪首后,在京城砍头示众。吏部特调两位地方知州,
  填补工司、水司郎中空缺,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张捕头见钱老二尚未明白其中关窍,就接着说:「此案中还有一件怪事:刑
  部监守不力,至关键人物张鸿望殒命。圣上竟未加惩处。」
   「但是,圣上毕竟对刑部不放心,所以都察院凡抄家之事都用兵部,或者就
  找我们京兆尹衙门。」这下钱老二接上了话头。张捕头赞许的点了点头。
   「可是最近……」钱老二突然明白了什么,背心直冒冷汗。
   他曲起右手食指,向张捕头比划着:「难道我们衙门里有『钩子』(内奸)?」
   张头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地点了点头。
   一阵夹杂着雨水的狂风刮过,,钱老二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
   黑色的马车一路畅行,进入内城后,速度缓了下来,慢慢划入迷宫一样的甬
  道。甬道两边是高高的墙体,除了马蹄车辕之声,四周沉寂,了无声息。行了一
  盏茶的功夫,马车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门前有十几个人撑着伞,打着「内务府」的灯笼,等候着。
   马车黑色的门帘一挑,走下一人,此人顶黄冠,戴玄巾,服青袍,系黄绦,
  外穿鹤氅,足缠白袜,脚纳云霞朱履,五行俱备,俨然一位全真道士。门前有人
  疾步跑到车前,撑着伞,将他接引到屋檐之下。
   「真阳道长,一路辛苦!咱家可恭候多时了。」一人近前施礼。
   「无量天尊,有劳陈公公等候。」那道人连忙回礼,「黎护卫携金牌而来,
  贫道日夜兼程,望不负此行。」
   「要得东西都带来了吗?」陈公公好像很在意马车中的东西。
   真阳真人微微一笑:「请公公派人接一下。」转头对门帘言道:「道清,送
  下来吧!」
   门帘一挑,走出一名道童,伸手挑着门帘,后面跟着的人弓着身子,钻出车
  厢。
   陈公公的手下,提着灯笼,打着伞,疾步跑到车前,背对着车厢排成一排。
  陆续出来的人皆是道士装束,钻出车厢后一言不发,往那些太监背上一趴,太监
  就快步跑向屋檐下。陈公公喝住一人,扶起那道士低垂的头,打量了一下。只见
  那人肌肤雪白,脸色红润,甚是年轻。陈公公尖着嗓子说:「不错,不错!送去
  敬事房歇息。」于是,黑夜中有九盏灯笼,跨过宫门,穿过一大片宽阔的场地,
  向一排黑漆漆的房屋鱼贯而去。
   「小侯爷,身为刑部员外郎,钟情声色犬马,是否有负皇恩?」厅堂上,慕
  容虬言辞尖锐,直陈其事。没想到顾大吉面不改色,先是转头对太平王言道:
  「当今圣上皇恩浩大,律政清明,奖惩得当,万民拥戴,才有这太平盛世。」太
  平王脸带微笑,心里在说,人人说你「八面玲珑」,今天这人可是出了名的「咄
  咄逼人」,看你这小子如何应付!
   顾大吉眼光又转向席间各位,只见在座之人都有些如坐针毡,惴惴不安。他
  便举起酒杯,拱手向各位敬酒,缓缓续道:「历来明君,最喜见的就是,百姓安
  居乐业,路不拾遗,牢狱破败无囚,刑名无为。当今圣上体恤民情,政令先于律
  令,百姓人心向善,耻于为非作歹,微臣深感刑部律令形同虚设,闲时歌舞升平,
  只为席间恭贺圣上千秋万岁!」一番言语,说得这些陪客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个个脸上又有了笑意。
   慕容虬一时语塞,转念一想,再次言道:「百姓歌舞升平,忝为圣上喜闻乐
  见之事。然我辈官宦,当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为己任……」
   「圣人有言,」慕容虬尚未说完,顾大吉就截住了他的话头:「不在其位,
  不谋其政。都察院妄谈刑部事务,有越俎代庖之嫌。本官虽然不才,即左都御史
  今日在座,亦当直言不韪:本官如在刑部衙门,慢待公事,对刑案处置不当,自
  有本部处置。」顾大吉语声一顿,眼光四面一扫,只见在座各位官员,包括太平
  王都脸色专注,微微颔首,于是接着言道:「按本朝律法:弹劾当有实证,如妄
  诽朝政,诬谤官员,为重罪,当下狱或发配蛮荒之地。历朝历代,未见获此罪者
  有幸存之人。如果有人以身试法,刑部当仁不让,绝不姑息!」在座的宾客,平
  时只见这位小侯爷谈笑风生,插科打诨,甚好相处。私下里认为他只是仰仗父辈
  的功劳,混了一个刑部的职位。不成想,今日见其词锋犀利,兼长理窟,深谙律
  法,甚有执掌庙堂的虎威。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屋中一片氤氲之气,了尘闭着双目,全身浸在高大的木桶之中,额头眉间沁
  出密密的细汗,两颊泛起一坨潮红。露出水面的肩颈一片雪白,肌肤被蒸汽一熏,
  更显得水润。了尘以手掬水,洗去脸上的汗水。头一仰,胸前两座雪峰撞开平静
  的水面,高耸而出,水面泛起一片涟漪。那两座雪峰浑圆硕大,没有尖翘之感,
  又没有四十岁熟妇的下坠软瘫的常态,只有饱满充溢的形态,乳晕颜色极淡,犹
  如雪团上贴着的两朵粉色的桃花,两颗傲然挺立的乳头却是娇艳欲滴的粉红色,
  任何人见了,都会有吮吸的冲动。
   了尘自小就以这一对乳瓜为荣,母亲是当地有名的乳娘,凡是乡间,县城中
  的富户,甚至是县太爷都争相来请,自此将月俸提到了五两银子,竟还应接不暇。
  她爹原来只是一个佃户,靠老婆的俸银倒支起了田产,成了家道殷实的地主。了
  尘俗名白菊花,是家中的大姑娘,十六岁上就发育得凹凸有致,尤其是胸前的奶
  脯鼓胀得要破衣而出,连奶孩子的少妇也相形见绌。她家成了地主,于是她爹就
  装模作样地讲究起礼数,她成了大小姐后,就整天被关在了家里。身边有丫鬟服
  侍,还请了私塾先生来教四书五经,闺阁礼仪,把个山间的野姑娘逼得发疯,于
  是闺房里的古董瓷瓶,古玩字画就遭了殃。看到满地的狼藉,把她爹心疼得上吊
  的心都有。至此以后,她爹处处躲着她,也不逼她念书,讲礼数了。于是,她闲
  的无聊了,就会溜出去与佃户家的孩子斯闹,每次都弄得泥污满身,汗流浃背,
  然后就在山间水潭中洗澡。也就是在那水潭中,了尘遇到了他,从此改变了她的
  一生。
   周围漆黑一片,唯有这个馄饨摊挂着的灯笼发出些许光亮。黑暗里先传来一
  阵哗哗的淌水疾跑声,然后雨雾里冲进一老一少两个官差摸样的人,浑身淋得像
  落汤鸡一般。钱捕快连忙招呼他们坐下。
   「妈的,这雨下得真不是时候。」老的那个诨号叫「刘大嘴」,只听他满口
  脏话,一屁股坐在板条凳上,边挤着衣角的水边说。年少的那个,就是钱老二说
  得「小苏」,他身子瘦小,甚为腼腆,他先向张捕头施礼,然后边抹着满脸的雨
  水,边在张捕头对面的板条凳上落座。陈三连忙端上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刘
  大嘴也不管烫不烫,裂开大嘴就吃开了。
   这次案子,就发生在两天前,是一件孩童失踪案。其实,就是在天子脚下,
  平民的孩童走失或被拐带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只是这次奇怪的是,两天前,
  京城中竟然不论贫富,一下子丢了几十个孩童,而且都是六七岁的年纪。今晚,
  刘大嘴与小苏去向京城中的牙婆打听情况。
   「小苏,那牙婆怎么说?」钱老二与张捕头对了一下眼色,直接就问小苏。
   白净脸庞的小苏张了张口,尚未出声,就被刘大嘴截住了话头:「干你娘的,
  那婆娘是个泼辣货,看见小白脸,浑身的肉就抖个不停,抓住他的手,又是『姐』
  又是『弟』的,差点把这小子活吞了。」小苏被说得满脸通红,臊得说不出话来。
  张捕头脸色一沉,钱捕快看不过去,嚷起来:「你满嘴嚼什么蛆?问你正经事呢!」
   今个,刘大嘴不知撞了哪门子邪,还在咋呼:「我是问她正事,可一开口,
  那婆娘就呼天抢地,寻死觅活地说自己清白。还拿着烟杆要打人,要不是我跑得
  快……」
   「啪!」的一声,桌上的茶杯,碗勺蹦起老高。「混账!你是当差,还是逛
  窑子。」张捕头真的火了,「老爷催着办案,两天啦,连点消息都没有!」刘大
  嘴被说得低下了头。钱老二也甚是不满:「大嘴,我们可都是老公差了,查案,
  询疑,踏勘,拘人可是我们份内之事。你怎么年龄上去了,越来越不长进啦!你
  这不是丢我们的老脸吗?」
   「放屁!老子丢什么脸啦?每月没多少俸银,寒里来,暑里去。深更半夜还
  要查案。」刘大嘴在捕头面前无话可说,但对钱老二,他是不买账的:「妈的!
  老子又冷又饿,按『六扇门』规矩:三天破不了案,还要挨板子。你倒好,在这
  舔捕头的卵泡。有本事,你去查呀!」刘大嘴丝毫不让,呛得钱老二直咳嗽。
   「滚!——」张捕头已是忍无可忍。
   刘大嘴脸憋得通红,猛得站起身来,「咣当」一声,碰翻了长板凳,扭头就
  冲进了雨里,一阵哗哗的水声后,那愤怒的背影就消失在黑漆漆的雨雾里。
   小苏吓得低头吃着馄饨,至于馄饨是咸是淡,他根本辨不出味道。只听张捕
  头对钱老二言道:「你也可以走了!」小苏只见他们两人对了一下眼色,钱老二
  将身上的锁链、铁尺等往桌上一放,紧了紧腰带,身子一纵,跃上了矮墙,向刘
  大嘴远去的方向追去……
   逍遥侯的卧房就在后花园。说是花园,其实是一片荷塘。只因王妃的名字中
  有个「莲」字。荷塘的水面就像一大片圆圆的碧绿的荷叶,径长倒有十丈开外,
  水面上遍植各种荷花、睡莲。有六条窄窄的翠绿的竹桥,犹如荷叶上的细茎,自
  岸边汇聚到湖水中央,托起一块汉白玉平台,就像荷叶中央的一颗水珠。卧房为
  一栋两层小楼,就建在汉白玉的底座之上。
   入秋后,莲花凋零,唯有荷叶残存。骤雨袭来,豆大的雨点打在荷叶上,噼
  噼啪啪响成一片,五步之内都听不到语声。但如果你将耳朵贴在楼窗上,还是能
  听到那甜腻入骨的呻吟声,再如果你捅破那层纱布,这时高时低的呻吟声,必将
  让你神魂颠倒。
不良母子 不良研究所 必备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