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 六朝清羽记(全)-24

  



第十章 碧湾
阁热的空气像蒸笼一样,身上的衣物被水淋过般湿透,分不出是汗水还是空气中的水分。
离开白夷族,程宗扬才发现在山上那几日有多么惬意。白夷的山峰高出地表数百米,温度比山下清凉得多,即使下雨也没有这么潮湿。
两日前,众人在朱老头的带领下渡过盘江,就仿佛走进蒸锅里面,吸进的空气比呼出的还湿热。天上的太阳永远是雾蒙蒙的,被一层水气阻隔,只有夜间才能喘口气,轻松一点。
一路上,众人骑乘的马匹已经受不了酷热,倒毙了三匹。好在众人带的货物大部分都在白夷族换成湖珠,包括白湖商馆的货物在内,用三匹走骡驮着。若非如此,那些织物、晒干的药材吸了水,早把众人累趴下了。
武二郎把衣服掖在腰间,精赤着上身在前面开路。离开白夷族时,队伍重新精简过,云氏商会的护卫只留下八名精壮汉子,易勇和另外几名护卫悄悄踏上了退程之路。程宗扬知道云氏商会急于将灵飞镜送回建康,也不多问,大家心照不宣。祁远多留了个心眼,让仅剩的两名奴隶,带着一部分货物随他们一同退回,指明交给留在后面的商馆护卫,免得这趟南荒一无所得。
这样白湖商馆连同武二郎在内,一共剩下七人。吴战威、小魏负责开路,石刚和祁远负责看管马匹和货物,伤愈的凝羽也不再独自行动,与商队同止同行。
至于武二郎,倒更像是和花苗人一伙的,吃住都在一起。对于他跟苏荔的交往,那些花苗人也不介意,反而像是乐观其成。
苏荔有意让受伤的族人退回花苗,但那些花苗人无论男女没有一个同意。卡瓦说:“即便死,也死在一处。”
苏荔也只好作罢。
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花苗人总显得兴高采烈,对他们而言,每过一天,生命便少一天,再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阿夕在队伍里蹦蹦跳跳,不时做些小小的恶作剧,让人哭笑不得,连苏荔也未发现她的异常。只有程宗扬知道,在自己身边时,她会流露出另一种目光。用蜈蚣咬伤她的究竟是谁,仍没有半点线索,但正如凝羽说的,那个人似乎并没有恶意。
吴战威背上的伤口已经收拢,但又多了几道灌木枝划出的血痕。他羡慕地看了一眼武二郎,那厮虽然好吃懒做,这一身横练功夫可真是不俗。从棘丛中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身上连道红印都没有。
易彪那铁打的汉子这会儿也汗出如浆,在酷暑中开了半个时辰的路,耗费的体力比平常多了三倍都不止。可他还不愿退下去歇息一,疲累下,手上失了准头,钢刀几次砍在石上,留下四五个缺口。他换了把刀,还要接着干,却被吴战威拉住。
“程头儿!”
吴战威粗喘着叫道:“歇歇吧!”
程宗扬也轮着开过几次路,手心磨出几个血泡,他将黑珍珠的缰绳缠在手腕上,叫道:“不能歇!这天气,坐着比走着还消耗体力。拼过这一段,找个有风有水的地方,咱们再休息!”
“呸呸!”
武二郎道:“有风有水!你找墓地呢!”
那厮嘴巴虽然损,手上可丝毫没停,他双刀齐出,将一条拦路的藤蔓砍成几截,抬脚踢到一边。
这一路最轻松地要数姓朱的老头,他骑着那头灰扑扑的瘦驴,手指头连根草都没碰过,这会儿乐呵呵道:“盘江过来,这一带都是盆地,一个比一个湿,一个比一个热。住在这儿的獠狸人从来都没用过火。”
石刚有气无力地说道:“又吹呢,这鬼地方还有人住?”
“哪没有?再往南走,有片山谷,那地方,鸟飞进去都能蒸熟,照样有人。让我朱老头说,这世上最经得起折腾的,就是人。老虎、豹子都活不了的地方,人照样能活。”
“鸟都能蒸熟,怎么不把你给烤熟呢?”
“嘿,你这孩子!怎这么说话呢?”
石刚咧了咧嘴,“我才不信你说的,这地方也能住人?”
朱老头指了指旁边一汪死水聚成的泥潭,“瞧见没有?獠狸人男的女的都不穿衣服,热得受不了,就钻到泥里面,只露鼻子在外面,一待就能待几天。”
说着朱老头露出猥琐的嘴脸,嘿嘿笑道:“说不定这塘子里头,就有个光屁股的獠女呢。”
黑珍珠“灰”的一声向后退去,程宗扬连忙拉住它的缰绳,拍着它的脖颈低声安抚。
泥潭中,一截朽木缓缓漂来,忽然间泥汁四溅,那朽木猛地张开巨口,拦腰咬住一匹走骡。
那走骡大声嘶鸣着,四蹄在泥土中拼命挣扎。鲜血混着泥汁四处飞溅,那朽木锋利的牙齿刺穿骡背,格的一声咬断走骡的脊骨。它摆着头颅,将走骡拖进泥潭,却是一条巨大的鳄鱼。
闻到血腥味,远处几根朽木,也朝这边游来。它们丑陋的身躯上覆盖着厚厚的泥污,半睁的眼睛睁开一条细缝,透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仓皇间,众人连忙散开。
祁远却是一惊,大叫道:“拦住它!”
说着狂奔过去。程宗扬叫道:“老四!你疯了!一头骡子!”
“龙睛玉!”
祁远喘道:“龙睛玉在里面!”
“一块石头,犯得着拼命吗!”
“程头儿,”
吴战威提着刀嘿嘿一笑,“咱们走南荒,就是拿命换金铢。你放心,老四有分寸。”
祁远抡起刀,一刀砍在鳄鱼额头上。钢刀被巨鳄的坚甲弹开,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那鳄鱼四足撑地,拖着骡尸朝潭中退去。那口布袋被压在骡尸下,被越带越远。
为了保持弓弦的弹性,众人用的弓弩平常都是松开的,只有小魏随身带的弩机能用。他刚端起弩机,旁边却有人更快。苏荔翻腕摘下弯弓,纤手一抹,将蚕丝拧成的弓弦挂在弓上,接着张弓射出,挂弦、搭箭、开弓,一气呵成。那条袭击众人的鳄鱼眼眶随即爆出一团血花,露出半截短短的箭羽。
这一箭直接射进鳄鱼脑际,那条巨大的鳄鱼顿时毙命。祁远割断布袋的搭布,一脚蹬着骡尸,用力扯动。栖居在泥潭中的鳄鱼无声地游来。它们体型巨硕,嘴巴的长度几乎超过身长一半,形态可怖,狰狞得令人反胃。
祁远好不容易扯出布袋,游来的鳄鱼已经咬住几乎被扯断的骡尸,大口大口地分食起来。
众人不敢停留,一边持刀戒备,一边迅速离开潭畔。
众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祁远解开染血的布袋,小心摩挲着那块不起眼的石头。接着又想起什么,将龙睛玉纳入怀中,吃力地爬了起来,在所剩不多的货物里翻拣着。
祁远抓出一把丹药,一人发了一颗,喘着气道:“含着,免得中暑……”
武二郎也发了一颗,他像嚼糖豆一样嚼着解暑的丹药,一脸不耐烦地说道:“这祁老四,真婆妈……”
云苍峰已经年过五旬,虽然年轻时身体打熬得结实,终究比不了那些铁打的汉子。他从马上下来时,脸色发灰,胸口烦闷欲呕,乐明珠用银针刺了他几处穴道,放了些血出来,脸色才渐渐正常。
“老易,想开点。”
吴战威低喘着道:“来,喝点水。”
易彪接过水囊,默默喝了一口。自从易虎出事后,这个开朗的汉子就像换了个人,变得沉默寡言,脸上更是绝无笑容。
“老吴不信命,不过你也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不管怎么说,这日子还得过。要往好处想呢,”
吴战威劝慰道:“你哥哥留在白夷族,至少不用受咱们这份活罪。在那儿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再说了,白夷族又是你们云氏常走的商路。你要想他了,就每年来一趟,看看他。”
说着吴战威咧了咧嘴,“你比我老吴强,我连烧纸的地方都没有。”
吴战威曾经说过,他以前走江湖的兄弟,不少都尸骨无存。易彪闷着头喝了几口水,然后抬眼看着程宗扬,声音略显沙哑地说道:“程先生,他在那里……不妨吗?”
程宗扬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一笑,“你放心。”
这样的答案并没有让易彪放下心来。他低着头,许久没刮的胡须又尖又硬,青黑色从颔下一直连到鬓角。
程宗扬摸着掌心的血泡,叹了口气。每个人都以为他这话是宽慰易彪。只有他自己明白,那绝不是一句空话。
易虎的囚禁生活,比任何人的想像都更好。
程宗扬无法告诉易彪的是,当他们在南荒这鬼天气里赶路受苦时,他死去的哥哥,此时正安安稳稳留在白夷族,享受着那位尊贵夫人那具用来讨好他的丰润肉体。
“啊、啊、啊……”
伴随着湿媚的淫叫,白夷美妇雪球般丰腻的圆臀被干得不住变形。刚在阿夕嫩肛中射过精的程宗扬戴上保险套,在美妇一直持续高潮的蜜穴中挺动。阳具根部凸起的颗粒与炽热的蜜肉纠缠在一起,每次进出,都从水汪汪的艳穴中带出大股大股的淫液。
“呃──”趴在地上的樨夫人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叫。被透明橡胶薄膜包裹的龟头从湿淋淋的美穴中拔出,毫不客气地捅进她雪嫩的肛洞中。樨夫人长发委地,火红的玉颊贴在地上,两手抱着白硕的美臀,用她娇美的嫩肛承受着阳具的挺动。
她睁大眼睛,失神地发出浪叫。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高潮过多少次,下体被磨擦得又热又胀,柔嫩的性器黏膜充血般红得发亮。她不停高潮着,即使阿夕把脚趾插进她体内,她也用蜜穴夹住阿夕的脚趾,不知羞耻地喷射着,两条雪白的大腿像被水洗过一样,水淋淋散发着白亮的光泽。
片刻后,樨夫人昂起头,蜜穴再次抽动起来,淫液泉水般涌出。
阿夕低头含住她的乳珠,雪滑的粉臀被干得敞开,柔嫩的菊肛湿湿的,夹着一缕淌出的浊精。
那一晚,樨夫人在程宗扬的药物和阳具下被彻底征服。她与阿夕轮流用性器与后庭来欣慰自己的主人。直到她蜜穴仿佛被榨干般,抽动着再无法挤出一点淫液,穴口被干得红肿不堪。
樨夫人从未经历过这样强烈而持久的高潮,她感觉自己的肉体仿佛被彻底捣碎,又从碎片中开出妖饱的花朵,在这个年轻人坚挺的阳具下时而开放,时而枯萎,被干得死去活来。
那粒来自现代的强效新型毒品能压倒鬼王峒的黑色膏泥,让这个白夷美妇欲仙欲死。清醒过来后的樨夫人,几乎把程宗扬当成神灵膜拜。
程宗扬相信,她一辈子也忘不了这种滋味。但仅仅一片并不足以控制住这个淫浪的妇人。
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按照乐明珠找到的方法,程宗扬将剩余的毒蝇伞,炼制成鬼王峒称为销魂别香的黑色膏泥,然后交给一个人。他所能想到最可靠的人。
已经对那种销魂别香成症的樨夫人,不需要再处心积虑地去讨好鬼王峒的使者。她只需要每晚沐浴净身,将她香滑丰润的肉体献给那个人,用她的嘴唇、双乳、性器、肛洞抚慰他的身体。让他粗壮坚挺的阳具在自己体内喷射,就可以享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气息。
即使那个人丑陋而残缺的肢体犹如怪物,被毒瘾和欲望折磨的樨夫人也毫不介意。
程宗扬慢慢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王哲曾经说过,自己身上的生死根,能将死气转化为生机。这种自己完全不知道如何而来的天赋,让王哲不惜亲自出面请他留在军中。
这是一种很珍贵的天赋,但对程宗扬自己来说,却完全是一个鸡肋。被动地将死气转化为生机,再送给他人,自己扮演的仅仅是一个输血者的角色。
直到在白夷族的那天晚上,程宗扬才觉察到这种天赋的另一番用途。
血虎的咆哮声响起时,首先感应到的不是听觉,而是太阳穴那处伤痕。它的声音还未传来,太阳穴那处伤痕就仿佛被震得微微发麻。
无论怎么说,血虎的咆哮声都称不上悦耳,正沉浸在三具美妙女体间的程宗扬被吵得心烦意乱,最后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住口!
已经死去的易虎仿佛听到了他的话语,咆哮声像刀切般断绝。那一刻,程宗扬发现了一种神秘的力量。来自于自己体内的力量。
程宗扬不知道鬼王峒的使者,是如何将一具尸体炼制成可供操纵的怪物,但当血虎将盛着黑色膏泥的铁盒,挂在他可怕的脖颈上时,程宗扬知道自己同样具备操控这具行尸的力量。至少可以操控血虎。
只余下死亡气息的血虎,与太阳穴的生死根之间,有着奇妙的共鸣。于是,血虎和白夷族这两种棘手的难题,有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解决方案。
鬼王峒的使者已经死在谢艺刀下,另外一位使者将成为樨夫人的主人,并透过她来控制白夷族。一位属于程宗扬的使者。
整个白夷族,没有任何人是血虎的对手。他像一头狮子,一天十二个时辰睁大眼睛,守卫着他颈中的铁盒。
樨夫人的肉体是唯一打开铁盒的条件,只要她每隔一天,在血虎面前翘起臀部,让他随机选择一个肉孔使用,就可以获得一小块黑色的泥膏。对于樨夫人而言,这样的条件并不苛刻。相比于鬼王峒使者心血来潮时的淫玩,这样的条件可以称得上宽容。毕竟在这里她只需要服侍血虎一个人。
被炼制成雄性工具的血虎需要发泄它的兽性,樨夫人需要它的销魂别香。
骚媚的樨夫人很满意。至于凶狞的血虎,如果他还有知觉,想必也会非常满意。
“这是一桩公平的交易。”
当樨夫人媚笑着翘起雪白的丰臀,让血虎巨大的阳具挤进她臀间光滑而纤小的肉孔时,程宗扬这样评价。
“听!海浪声!”
小魏忽然跳了起来。
一阵隐约的涛声传来,隔着遥远的距离,那声音显得很微弱,却有着沛然而雄浑气势,仿佛永远不会止歇。
被小魏这么一叫,每个人都仿佛听到遥远的波涛声。
“已经到了吗?已经到了吗?”
众人都来了精神,互相交头接耳。
朱老头捋着被水气打湿的山羊胡,仰起脸老气横秋地说道:“没见过世面的后生小子。碧鲮海湾离这里还有五六十里呢。这会儿起来赶路,走上一夜,天亮能到就了不起了。”
程宗扬咬牙笑了笑,吃力地站了起来。
“那还等什么呢?”
“刷!”
长刀劈开灌木丛,有些不稳地砍进泥土。一具雄武魁伟的身影从纷飞的枝叶间闯出,连奔几步才停下来。接着是一个神情平静的男子。
武二郎宽阔的胸膛像风箱一样扯动着,眼睛像饿虎一样闪动着噬人的光芒。
这一夜他一直在前面开路,到后来凶性大发,不管阻路的是藤蔓,还是树木,都是挥刀就砍,一路砍坏至少六把钢刀。
武二郎一发起性子,易彪、吴战威都被甩到后面。只有谢艺寸步不离地紧跟着,至少替他干了一半的活。
晨曦破开厚厚的云层,映出眼前一片天海相连的碧色。高大的椰树、有着伞状冠盖的乔木,枝叶交错的灌木丛……在晨曦下一层层碧绿地延伸开去,一直延伸到碧波之中。
无数异彩纷呈的花树点缀在满眼翠绿中。仔细看时,能看到一处处精巧而别致的竹楼散落在绿叶间。每幢竹楼都扎着篱笆,篱笆上爬满红、黄、白、蓝的花朵。再往前,两道山脉弯钩般伸入大海,与半伸入海中的村落,围成一个月牙状的海湾。一道窄窄的银白色沙滩环绕着碧波荡漾的海湾,海面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岛屿,宛如随手洒落的星星。
海风吹拂在身上,带走了酷暑,湿透的衣衫一点一点变得干硬,泥污间析出汗水白色的盐分。
一夜的跋涉,每个人都衣衫褴褛,狼狈不堪,望着眼前整洁的村落,不禁自惭形秽。
云苍峰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飞舞,他虽然满面疲累,腰背依然挺得笔直。这位云氏商会的执事负手了望多时,叹道:“这碧鲮海湾与我三十年前见到时一模一样。物虽是,人已非……”
程宗扬舔了舔脱水而发白的嘴唇!……“云老哥来过这里?”
“很久了。那时候老夫差不多和你一样年轻,总想去那些未曾去过的地方。不过那次我们从白夷族出发,路上整整走了二十天。”
他瞟了抱着驴颈打瞌睡的老头一眼。“这朱老头,不简单。”
众人衣衫多半在黑暗中被荆棘勾破,几乎是半身还沾着泥浆。夜里彼此都不觉得,这时互相一看,不禁相顾失笑。倒是苏荔,只雪白的小腿上沾了些泥,那条披在身上的红绸依然鲜艳夺目。
不用吩咐,众人便鼓起最后的力气朝海边奔去。这会儿能在清凉的海水中洗个澡,就是杀头也顾不上了。
程宗扬笑道:“咱们这些人,活脱脱就是一群乞丐。”
祁远半边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撕破,索性掖在腰里,他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嘴里啧啧赞叹:“这么多花,比起花苗的鲜花谷也不差。”
乐明珠脸上抹了几道黑黑的泥污,精致的小脸抹得像小花猫似的,自己却不觉得,一个劲儿的左顾右盼,忽然扯住程宗扬的袖子嚷道:“你瞧!你瞧!”
一道浅浅的篱墙内生着一株花树,枝上满是雪白的花朵,花苞合拢,仿佛无数白玉雕成的铃铛,在晨曦下泛起莹润明亮的光泽,美丽得仿佛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
乐明珠两手捧心,目不转睛地看着,良久才“哇”的一声,惊喜地叫嚷道:“好漂亮!”
乐明珠兴高采烈地奔过去,那丫头一直羡慕花苗女子的异族装束,好不容易向苏荔讨了两串脚铃,整天挂在脚踝上显摆。跑动时,踝间传来清脆悦耳的银铃声。
随着她的走近,最美丽的一幕出现了。那株花树仿佛听到渐近的铃声,一朵合拢的花苞悄然张开,接着又是一朵。
低垂的玉白花苞伴着铃声越张越开,先是一朵,两朵,然后是满树花苞同时盛开,仿佛无数精美的玉盏悬在枝上。
这一幕不但乐明珠看得出神,连武二郎那种通体没半根雅骨的粗胚也被吸引得停下脚步。
乐明珠扬着泥脸,痴迷地看着那株花树。程宗扬回头看着云苍峰,用询问的口气道:“玉盏铃花?”
云苍峰也露出惊喜的眼神,良久点了点头,“玉盏铃花。”
这是传说中南荒最美丽也最神奇的花朵,听到铃声就会盛开,与会起舞的歌旋草并称。无数人想一睹它的美态,都失望而归,没想到会在此处遇上。
望着那株在铃声中缓缓盛开的花树,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生怕惊动这绝美的一幕。
不知何时,一个与花树一样美丽的身影从竹楼出来。
那是一个姣美的少女,她穿着紫色的衫子,衣襟从左颈绕到右边腋下,左边从肩头到袖口绣着一条金黄的锦鲤,右边整条雪白的臂膀裸露出来。手臂上端戴着一只绯紫色珊瑚制成的臂环,右手拇指戴着一只紫色的水晶戒指,与左袖的锦鲤交相辉映。
那少女年纪与乐明珠相仿,晨曦下,绝美的脸颊像白玉一样闪动着晶莹的光泽,笑容纯美而天真,令人一见就不由得心生好感。
她两手拎着一口大大的白铜水壶,显出很吃力的样子,每走几步就要放下来歇一歇。好不容易走到那株玉盏铃花旁,少女开心地笑了起来,她提起水壶,一边唱着歌,一边将壶嘴对准树根。
众人脸上都不由露出笑容。大清早就起来浇花,这个碧鲮少女不仅漂亮,还很勤快呢。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大家都张大嘴巴。
壶嘴喷出的水柱升出白色的水雾,却是一壶烧沸的开水。
花树被烫到般微微颤抖,那少女却仿佛一无所觉,仍笑盈盈唱着歌,然后小声道:“好好喝啊,喝饱了才能长得更大,开更多的花……”
乐明珠着急地嚷道:“那是开水!”
紫衫少女扬起脸,高兴地看着乐明珠。
“姐姐……”
她声音软软的,甜酥酥让人一直融化到心里去。
乐明珠也不由放缓口气,两手拢到嘴边,小声喊道:“你拿错啦,不能用开水。”
少女甜甜地笑着,“妈妈说,渴凉水会生病。要把水煮开了再喝。”
乐明珠顿足道:“那是人,花草用开水浇会死的!”
一朵玉盏从枝头落下,在地上轻轻一弹,留下一片微湿的香痕。
“花落了哎……”
少女娇柔地说道:“姐姐,都是你,把玉儿吓住了呢。”
乐明珠脚停在半空,不敢再跺,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那个天真的少女,压低声音道:“别烧啦!”
“还剩一点啦。妈妈说,事情不能只做一半。”
少女吃力地踮起脚尖,把剩余的开水全部浇在花树上。
众人眼珠险些瞪了出来,眼看着满枝的玉盏铃花仿佛哭泣一样,发出令人心碎的呻吟声,洁白的花朵被烫得枯萎,一朵朵坠落在地。
无论是商队的汉子,还是花苗女子都瞠目结舌,眼看着这株珍稀无比的玉盏铃花片刻间凋零谢尽,只余下光秃秃的空枝,被沸水烫得变了颜色。
少女放下铜壶,一边用手背抹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开心地笑了起来“我叫小紫。你们好。”
少女甜甜说着,朝众人鞠了一躬。
请续看《六朝清羽记》八


第八集
本集简介:碧海蓝天、和风艳阳,碧鲮海湾的美景,就如同现代的渡假海岸,那样的平静、那样的安详,但半夜里突来的大潮却在一瞬间吞噬了整个碧鲮海湾,居住在沙岸竹屋的一行人全被两丈高的海水淹没,为了寻找失踪的祁远,程宗扬与乐明珠意外落水,被卷进了一座荒圮的海王神殿……
谢艺的提议让程宗扬陷入深思,却意外听见竹墙另一边的香艳肉戏,看着阿夕引诱纯真的小紫共享百合情欲,程宗扬也被挑起了兴趣,但当阿夕股间透出血红时,他才惊觉,操控阿夕的人竟无视她的安危,那个人,想让阿夕去死!


第一章 轻惬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
来到碧鲮族之前,谁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村里所有人都到深海打捞珍珠去了,只留下一个小女孩看家。
说到这个小女孩,众人都流露出痛惜的表情。
标准的一个小美人胚子──这是众人见到她的第一感觉。
活活是白长这么漂亮一张脸蛋──这是众人的第二感觉。
这么精致的一个小美人儿,智力却与脸蛋完全成反比。十四、五岁的身体,四、五岁的智力,简直是一个悲剧。
为了那株惨死在小紫手下的玉盏铃花,乐明珠还哭红了鼻子。哭完她跑去找到小紫,很认真地告诉她,用开水浇花足不对的。所有的花──不不,豆腐花除外──都只能用凉水来浇。
小紫似懂非懂地听着,最后崇拜地说:“姐姐,你好聪明哦。”
乐明珠发现自己终于遇到了平生第一个知己,大受感动之余,差点儿要搂着小紫视一口。
不过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整个村子人迹全无,想找一个有正常智商的人询问一下状况都不可能。
小紫说:村子里的人都去了深海。
小紫说:他们可以住在最靠近海的屋子里,让这些远来的客人享受美妙的阳光和海风。
小紫说:树林里有各式各样的水果,海里有鱼虾,都很好吃。
小紫说:他们去的是深海,要两天之后才回来。
小紫说:树林里没有可以喂马的草,不过海里面有草。可以把所有的马匹都赶到海里,让它们们去啃海草。
众人最终婉拒了她这片好意,表示他们的马匹没有那么娇贵。没有草,吃点树叶、水果什么的也能凑合几天。
“可惜了这么个小美人儿……”
连吴战威都在背后摇头叹息,觉得这小姑娘挺招人心痛的。
在闷热酷暑的天气里跋涉数日,每个人的承受力都到了极限。此时眼前是平静的吴战威三两下把自己扒了个精光,“噗通”一声跳进海中。石刚也不甘落后,他快跑两步,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过了差不多两分钟才从远处冒出头来,狂叫一声:“好爽!”
那些剽悍的汉子热闹起来,一个接一个跳进海里。不多时,沙滩上扔满了肮脏的衣物。
“噗通!”
躁热的身体被温凉的海水包围着,深入骨髓的疲累和酷暑一点一点荡去,消散在温柔的海水里,身体轻快得仿佛要飞起来。
程宗扬屏住呼吸,身体深深潜入海中。他不知道自己潜了多久,直到肺部无法承受,才浮上海面,吐了一口苦咸的海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眼前的一幕让程宗扬吓了一跳。海面上浮着一群脑袋。那些汉子脸都朝着同一个颐着他们的目光望去,程宗扬也露出同样的表悄。
眼前是一片白花花的肉体。那些花苗女子赤裸着雪白的肢体,在碧波间追逐嬉戏,就像一群美人鱼,不时发出银铃般的娇笑声。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些花苗人也来了。圆弧状的沙滩无遮无掩,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去都一览无余。花苗的女子只与他们隔了一段并不太远的距离,就那么解去衣裙,赤条条在水中洗浴。
这些汉子里不少都是能百丈外射中鸟眼的好手,那么点距离对他们的眼力来说,栢当于完全不存在。这会儿一个个伸着头,呆若木鸡,而那些花苗女子却毫不避讳他们的目光,随意展露出雪白的肌肤和身体美好的曲线。
易彪第一个反应过来,用发干的声音低暍道:“北府兵,扭头!”
一堆脑袋“刷”的一下转了过来,程宗扬好笑地发现,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竟然红了脸。
云氏商会的汉子都扭过脸,吴战威几个也不好意思再盯着猛瞧,一个个回过神来,讪讪地开始洗浴。远处花苗的汉子们露出善意的笑容,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目在蒸笼一样湿热的盆地里跋涉数日,骨头缝里似乎都在冒出暑气。浸在海水中,舒服得令人不想离开。石刚甚至泡着泡着就睡着了。吴战乌伊拉住他的手臂,把他背到沙滩上。那家伙打着鼾,居然还没醒。
在海里浸泡了大半个时辰,洗去身上的酷热,这些汉子又陷入尴尬的境地。
远处的花苗女子仍在戏水嬉笑,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那帮军士上阵杀敌毫不畏惧,但让他们就这么光着屁股上岸,却谁也不敢。八、九条大汉蹲在水里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就这么出去。最后易彪第一个站起来,他用水底捡来的海带缠住腰,顶着远处花苗女子火辣辣的目光,板着脸地走到沙滩上,拾起那堆被荆棘剐破的衣物,丢给同伴。
那些军士如蒙大赦,赶紧手忙脚乱地披上衣服,可拿到手里又不对了。有的人拿了两条裤子,有的捡了三件上衣,还光着屁股,狼狈之态引起远处一片银铃般的笑嘻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程宗扬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物,舒舒服服地靠在窗口观看海景。
如果不去考虑肚子里的冰蛊,这是程宗扬在南荒最惬意的一段时光。他们住在临近海滩的竹楼里,房屋用巨大的毛竹搭成,直接建在沙滩上,虽然没有竹篱花墙,但也有成片的椰树。
即使被阳光照射着,楼里仍清凉惬意。粗大的毛竹仿佛被水浸过一样湿凉,将暑日的懊热挡在楼外,背阴处还有几只蓝黑色的海贝。楼内的物口叩简单而又别致,桌案是用一扇巨大的蚌壳制成,壁上挂着一条大鱼的骨架,旁边还放着鲸骨制成的鱼叉,散发着海洋民族的风情。
祁远对这里颇不放心,怕离海太近,万一涨潮会淹到。但小紫说,村里人怕热,下少部住在竹楼里。又看到楼里有床榻,料想涨潮也没有什么大碍。反正房子都空着,两支商队便各挑了一幢竹楼住下来。
耳边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程宗扬却清楚感应到凝羽的气息。这倒不是因为自己修为精进,而是凝羽没有刻意隐藏行踪。
他回过头,看到凝羽换了一件白衣,头发湿湿地披在肩上,像是刚洗浴过的样子。程宗扬不记得她到过海边。即使她去,也不可能和那些花苗女子一样毫不在意地裸露身体。
凝羽看出他的疑惑,“山里面有泉水,小紫领着我和明珠一起去的。”
程宗扬笑道:“她们两个倒能聊到一起去。”
乐明珠难得碰到一个比自己还笨的,对小紫如获至宝,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别提有多开心了。聊到一半乐明珠才发现自己脸上还沾着泥污,小紫说山里有清泉汇成的水潭,领着她和凝羽一起去洗浴。
凝羽扬起手,用丝带把散乱的秀发系在脑后。她微微低着头,洁白的手腕在颈侧一翘一翘。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程宗扬心头微荡,禁不住将她搂在怀里,吻了一口。凝羽脸微微一红,却没有挣扎。
拥着凝羽香软的身体,程宗扬手指渐渐不安分起来,凝羽脸色也越来越红。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怪叫:“哎……哎哟……亲娘咧……”
宋老头趴在竹上,两手捂着肚子,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哼哼叽叽叫个不停。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朱老头,又怎么了?”
“找……我不行了……小……小程子……给老头……打副棺材……千万记得……要……要金丝楠木的……”
“什么?”
程宗扬扭过头,扯开嗓子道:“鱼烤好了?先放着吧。”
宋老头呼地爬了起来。“哪儿呢?哪儿呢?”
程宗扬抱着肩,斜眼看着他:“在海里呢。急什么,祁老四已经去打了,再有一两个时辰就该回来了。”
“缺……”
朱老头痛心疾首地指着程宗扬,“缺德啊,小程子。我老人家盼口鱼吃,我容易吗我?”
程宗扬忽然露出笑脸,“怎么?你纯洁的感情又被我伤害了?别急,你再听听这个,向导的钱咱们来商量商量?”
朱老头顿时急了眼,“有啥好商量的?有啥好商量的?不是说好了,一天一个金铢,天地良心啊!小程子,你可别赖帐!我老人家挣点钱,我容易吗我?”
“大叔,”
程宗扬推心置腹地说道:“你看我像那种人吗?”
朱老头看了他半晌,犹犹豫豫道:“有点……像。”
程宗扬脸一板,摆出翻脸的架式。
“别别别……”
朱老头连忙堆起笑脸:“大叔知道你心眼实在,为人厚道,绝对下会欺负我老人家。”
“那好。咱们说好的,每天一个金铢。从熊耳铺到白夷族足六天,从白夷族到碧鲮族是五天,一共十一天,十一枚金铢。对不对?”
朱老头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在熊耳铺先付了一半的定金,三个金铢。对不对?”
“对对。”
朱老头眉开眼笑,“那金铢成色还行。”
“算下来一共欠你八个金铢,对不对?”
“思思。”
朱老头连连点头。
“那好,就这样吧。”
程宗扬拍拍手,转身就走。
“小程子!”
朱老头一把拉住他,生怕把钱吹跑了一样,小心翼翌一地轻声问道:“钱呢?”
程宗扬一拍额头,“把这事给忘了。八个金铢是吧。”
“是啊是啊。”
“你放心,我说话算话,这八个金铢,绝对少不了你的。肯定是货真价实的金铢,一点折扣都下打。”
朱老头笑容满面,“那最好那最好。”
程宗扬笑咪咪道:“只要等我换到金铢立刻给你。”
朱老头瞪大眼睛:“啥?”
程宗扬耐心地解释道:“一枚金铢合二十银铢对不对?”
朱老头点头。
“就是嘛,”
程宗扬道:“南荒这破地方,商业太不发达了,还停留在以货易货的原始贸易阶段,有点铜铢就不错了。金铢那么贵重的东西,谁没事带在身上?跟你说实话吧,当初那几枚金铢,我还是找云老哥凑的呢。”
宋老头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商量道:“用银铢也成啊。八枚金铢,二八一十六,一百六十枚银铢,你们商队总是有吧。”
“差不多吧。不过说好的是金铢,我拿银铢凑数那算什么事呢?我向来说话算说,说是金铢就是金铢。可别说我蒙你啊,你这会儿把我们商队拆了都成,能找出一枚金铢来,我王字从今往后倒过来写。”
“啥?”
朱老头叫了起来,“王字倒着写还是王宇:咦,不对啊,你不姓程吗?”
“王字有啥关系啊?”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既然跟姓王的没什么关系,咱们就不说他了。我跟你说,大叔,”
程宗扬一脸苦恼地说道:“金铢这东西,我是真没有啊。”
朱老头一张脸拧得跟苦瓜似的,“我不要金铢不行吗?就银铢得了,一百六没有,你治一百五也成啊。”
“瞧你说的。”
程宗扬热络地朝朱老头胸口擂了一举,“你当我什么人?明摆着让你吃亏的事,我怎么能干?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朱老头抱着胸,被捶了半晌才喘过气来。“你的意思是,不给了?”
“可别这么说!我们白湖商馆,讲究的就是信义二字!”
程宗扬大义凛然地说道:“欠你的八个金铢,我绝不赖帐。今年还不上,明年接着还,明年还不上我后年还,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我也给你还清!”
还,别说头喘了半天气,然后一把拽住凝羽,哭丧着脸道:“姑娘,你给我评评理,他就这么坑我老人家──世道人心啊。”
凝羽想了一会儿,告诉朱老头:“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
宋老头睑顿时黑了下去。
凝羽平静地说道:“南荒的路我们都不熟悉。如果没有你带路,我们寸步难行。如果我是他,也不会这样放你走。但我们没有恶意,只要能回到熊耳铺,所有的钱都会一文不少的给你。”
宋老头眼珠转了半晌,勉为其难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
凝羽淡淡道:“如果你不信,可以让他再说一遍。”
“别别别,”
朱老头悻悻道:“让那小子说,说不定又变出啥花样呢。”
“喂,乱讲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程宗扬道:“我可没有不守信用。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没看清合同就答应吧?”
朱老头捣住耳朵,赌气道:“不听不听!”
被朱老头这么一搅和,程宗扬满心绮念飞得无影无踪。
不多时,祁远等人带着几条大鱼回来。当下众人剥洗干净,用竹枝串起来烤着吃了。
赶了几天的路,这会儿填饱肚子,留下几个人看守马匹货物,其他人都倒头大睡,以补路上跋涉的辛苦。
天色已近傍晚,金黄的阳光透过窗户,映在淡黄的竹子上,变成浓浓的橘黄颜凝羽立在窗侧,修长的身影被阳光镀上一道金边,秀发在颈侧轻轻飞舞,融化在夕阳中。
听到背后的声音,她回头一看,只见程宗扬脱掉衣服,又去解裤子,接着拿起旁边的钢刀,不禁失笑道:“你在做什么?”
“到了海边,当然要享受这里的阳光、沙滩和海风了。”
程宗扬将已经扯破的裤腿齐膝割掉,然后当短裤穿上,舒服地跺了跺脚。他倒是想要一条海滩裤,可这个世界估计不太好找,只好拿条旧裤子凑合了。
“来!我们去拣贝壳,捉螃蟹!”
程宗扬拉起凝羽,奔出门去。
海浪轻柔地拍击着沙滩,洁白的细砂被夕阳映得一片金黄,高大的椰树在头顶摇曳着。远处翠绿的岛屿点缀在宁静的海湾中,宛如一块块不规则的翠玉,被海浪掀起的雪白浪花包围着。
海天尽头,一群白色的鸥鸟在空中盘旋,丝絮状的云丝静止般黏在碧蓝的天际,边缘彷佛被夕阳烧炙一样火红地卷起。
程宗扬躺在一片芭蕉叶上,头枕着叶柄,半闭着眼睛,享受着海风的吹拂。
凝羽抱着膝坐在一旁,反反复覆握住一捧细砂,又反反复覆让它们从指间滑出,衣襟间散发出肉体淡淡的香气。
程宗扬舒服得几乎想呻吟。阳光、海滩,还有一个大美女,身边的一切……
“简直就是我梦想中的爱情片啊……”
“什么爱情片?”
“就是……天仙配你知道吧?一男一女,开开心心在一起。”
程宗扬拍了拍她的手,“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凝羽偏着头想了一会儿,眼中露出笑意。
“这样不难受吗?”
乐明珠清脆的声音从身后傅来。
然后是小紫甜甜细细的声音,“怎么会难受呢?好舒服的。乐姐姐,你也戴一个吧。”
“咦──”乐明珠拉长声音,“我才不要呢,好硬。”
“可这样很凉快啊。”
两个小丫头叽叽喳喳一边说一边笑,手拉手从林中出来,乐明珠的衣裙也在荆棘丛中撕破了,这时换了一条淡红的衫子,裸着白生生的脚踝,赤足走在沙滩上,踝间抅眼铃发出碎碎的脆响。
小紫的紫色衫子围在腰间,袖上那条金色的锦鲤缠住纤细的腰身,上身赤裸着,却是用两枚椰子壳作成胸罩,扣住雪嫩的乳房。她一边走一边用小手在胸前拨弄,两枚椰壳碰撞着,发出“格格”的响声,让两个小姑娘都嘻嘻直笑。
“姐姐,我给你挑两个最大的椰壳好不好?”
“不好啦。”
乐明珠一口回绝,然后又纳闷地问:“为什么要最大的?”
小紫用手在胸前比了一下,“姐姐的胸部比小紫大啊,那么大的奶子,肯定能装好多好多奶水。”
乐明珠小睑顿时涨红,连忙捣住小紫的嘴巴,“要死啊!不许你乱说!”
小紫眼睛一眨一眨,楚楚可怜地看着她。等乐明珠松开手,小紫委屈地说:“人家又没有说错,就是很大啊……”
她泫然欲泣的样子让乐明珠紧张起来。“是我说错了,你不要哭啊。”
小紫收起眼泪,笑逐颜开地说道:“姐姐奶子那么大,用布条束着会不会很气闷?走路的时候呢?会不会很累?”
“哎呀,你不要问了!”
“还有啊,趴着的时候压到会不会很痛?”
“自己的肉怎么会痛!”
被乐明珠一吼,小紫又泫然欲泣起来。
乐明珠赶紧贴在她耳边,咬着耳朵说了几句,才哄得她高兴。
乐明珠已经是难得的绝色,她旁边的小紫竟然毫不逊色,她脸颊是漂亮的瓜子形,鬈曲的秀发用一支尖螺簪住,小巧的下巴微微尖出,阳光下,白嫩的脸颊宛如凝脂。长长的睫毛又弯又翘,衬着秋水般的美目,一眨一眨显得可爱之极。
她嘴巴小巧柔嫩,红润的唇办细细软软的,一笑就弯翘起来,笑容像婴儿一样天真无邪。连凝羽都禁不住脱口而出,“好漂亮的小姑娘……”
不过看到小紫胸前那对椰子壳,凝羽又是好笑,又是怜惜,小声道:“真是个傻丫头,怎么能这样穿?”
程宗扬来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见到女人用胸罩,没想到竟然是椰子壳制成的。
小紫身材娇小,两枚大大的椰子壳拙在胸前,边缘露出乳房雪嫩的肌肤,让人想起雪白香甜的椰肉。
两个少女娇靥如花,裸露的手臂和小腿洁白如玉。夕阳的光芒下,能看到两个小女孩粉嫩的脸颊上那层纤软的细毛,俨然是两个还未成年的美人胚子。
程宗扬看得出神,这样一对漂亮的小萝莉手拉手在沙滩漫步──他赞叹道:“这简直是入江纱绫和未成年的星野亚希一起拍摄的写真片啊!”
“什么?”
凝羽没听懂。
程宗扬脱口而出,忘了自己是在另一个时空。下过说实话,乐明珠胸部的真实尺寸比入江纱绫还大一些,至于小紫,则更加天真纯美……他笑着摇了摇手,然后把手指放入口中,用力吹了声口啃,引得两个小丫头一起回头张望。小紫掩着嘴咯咯直笑,乐明珠却把手指放在眼睛下面,吐出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凝羽微笑着,从唇角逸出一缕低语:“后面有人。”


第二章 大潮
身后是一片栅林,静悄悄没有一个人影。
程宗扬疑惑地回过头,凝羽指了指,“那边。”
说着忍不住偷笑道:“他们以为我们看不到。”
两棵并生的椰树紧紧挨在一起,隐约能看到树后露出的身影。
虽然大半身子部破挡住,但那两人的体型不需要第二眼就能辨认出来。那么魁伟雄武的身形,除了武二郎没有第二个人,另一个高挑丰挺的,不用说,肯定是苏荔。两人紧紧拥在一起,依稀能看到耳鬓厮摩的动作。
程宗扬翻过身,一边张望,一边笑道:“你不看看吗?这可是激情片啊。”
凝羽忍俊不禁,却怎么也不好意思回头。
“越来越火辣了……霍霍,真看不出,武二这粗胚还是舌吻高手呢。”
椰树后露出苏荔雪白的颈子,武二郎两手捧着她的玉颊,埋头亲吻着她的红唇。
他肩头的肌肉一鼓一鼓,颈中的虎斑不住跳动,显得张力十足。
程宗扬赞道:“二爷这体格真够威猛的,连亲个嘴都这么威风凛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把人家活吞了呢。”
苏荔肩上缠着鲜红的丝绸,扬手拥住武二郎的脖颈,裸露的双臂洁白如雪。武二郎动作越来越用力,忽然苏荔肩上红绸一松,滑落下来,露出白美的香肩。
“快瞧,”
程宗扬碰了碰凝羽,压低声音道:“已经是三级片了……”
凝羽忍笑道:“什么是三级片?”
“露两点的就是。嘿嘿,你猜武二这会儿在亲什么呢?”
凝羽低着头,吃吃笑着,耳根微微发红。
武二郎和苏荔所在的位置很隐蔽,可他们的体型太过出众,虽然椰树遮住了主要部分,仍能看到他们侧面的动作。
乐明珠和小紫手拉手在海滩上捡贝壳,还比赛打水漂,不过这两个小丫头智力相仿,打水漂的技术也在伯仲之间,半天才打出来一个二连的,还高兴地手舞足蹈。
程宗扬推了凝羽一把。“小心,别让那两个丫头跑过来。”
“怎么了?”
“这边都十八禁了,可不能让未成年人看到。”
凝羽挑起眉,“我越来越听不仅了……什么是十八禁?”
“就是……你知道十八摸吧?”
程宗扬小声笑道:“他们俩这会儿做的就是了。”
椰树后的身影收了回去,只留下地上一条委弃的红绸。
片刻后,一条洁白的手臂伸出,抱住椰树。虽然看不到他们的具体动作,但完全可以想象,苏荔这会儿的姿势应该是背对着武二郎,两手抱住树身。至于她蔽体的衣物,这会儿正在地上被风吹得卷起。
程宗扬强忍住吹口哨的冲动,二爷这是真猛,真枪实弹就打上野战了。如果这会儿丢个椰子过去,不知道武二爷会是什么表情。
忽然白影一晃,一条雪白的玉腿从树侧伸出。苏荔身材高挑,有一双傲人的修长美腿。接着一只大手伸出来,贴在苏荔大腿白腻的肌肤上,然后沿着她大腿柔美的曲线,一路抚摸着伸到膝弯。
苏荔手臂抱着椰树,浑圆的大腿被托得抬起,大腿内侧紧紧贴着树干。她肌肤充满了花苗女子动人的白皙,阳光下犹如春雪。她柔润的大腿下那条粗壮的手臂却孔武有力,仿佛金属铸成,在阳光下泛起古铜色的光泽。
苏荔玉膝高举,白生生的大腿贴在树干上,小腿低垂下来,雪白而纤美的玉足悬在半空,忽然猛地绷紧。
武二郎一手托着苏荔的大腿,雄壮的身躯从后面顶住她曲线动人的肉体,把她压在椰树上。随着身体的动作,那串银铃在苏荔脚踝上一晃一晃,反射出阳光明亮的光线。
“啪”的一声,手背被人打了一掌。程宗扬回过头,才发现自己不老实地摸到了凝羽的大腿上。
凝羽忍着笑,把他手臂推开,低头拂着衣裙。
程宗扬笑着翻身坐好。“这会儿已经是A片了,还是无码的。”
说笑间,又一个人影出现在沙滩上。程宗扬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
那人没有穿上衣,上身的肌肉结实而紧凑,像大理石雕刻一样完美,没有一丝赘肉。他左手拎着一颗椰子,右肩扛着一张竹椅。下身穿着一条货真价实的海滩裤,上面鲜艳的色彩,竟然还是花的!
眼前这一幕程宗扬再熟悉不过,到海滨渡假的休闲游客们,通常都是这副打扮。
可自己这会儿不在垦丁,而是天知道在哪个时空的海滩上。眼前这家伙也不是来渡假的休闲游客,而是那个让冬水远摸不透的谢艺。
一副现代休闲打扮的谢艺放下竹椅,然后变戏法一样掏出一副大墨镜戴在睑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
凝羽又是好笑又是奇怪。“他怎么打扮得这么古怪?”
程宗扬看着谢艺,只见他一手托起椰子,右手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根麦管,随手刺穿椰壳,暍了一口。
然后把椰子放在沙滩上,舒服地躺直身体,两手枕在脑后,悠闲地看着海景,一副轻松惬意的神情。
如果说谢艺的装束让程宗扬生出回到以前的错觉,用麦管刺穿椰壳,又让程宗扬回到现实。
“他是受了某个人的毒害,别理他。”
凝羽笑道:“这算什么片?”
程宗扬撇了撇嘴:“就是基佬最喜欢看的那种片。”
“什么是基佬?”
“基佬──”程宗扬充满恶意地猜测道:“很可能就是谢艺的真实身分。”
墨镜遮住了谢艺的眼睛,但程宗扬能感觉到那家伙悠闲的外表下:心神却没有丝毫放松,墨镜下的视线一直追逐着海滩上嬉戏的女孩。
“这是什么?”
程宗扬毫不客气地摘下谢艺的墨镜,在手里把玩着,“玻璃的?”
谢艺没有动怒,他拿起椰子饮了一口,“烟茶水晶。”
“怎么?你那位岳帅不会做玻璃吗?”
谢艺淡淡道:“你会吗?”
程宗扬把墨镜架在鼻子上,过了会儿道:“玻璃没什么难做的。”
谢艺点了点头,“岳帅也是这么说的。”
“哦?他做出来了吗?”
谢艺很自在地双手抱头,翘起腿,“岳帅用了十年时间,花了七万金铢,最后把云氏的玻璃坊买了下来,才做出第一块像样的玻璃。”
“云氏的玻璃坊?”
程宗扬没有听云苍峰说起过。
“云氏就是靠玻璃起家的,但他们的玻璃坊做出的绿玻璃都带有绿色。岳帅说,可以把玻璃做得像上好的水晶一样透明,还可以帖上银箔,制成比铜镜强上千倍的镜了。但终究没有做出来。”
里宗扬皱眉道:“玻璃哪有这么难做?”
谢艺微微一笑:“莫非程兄知道配方?”
玻璃和塑胶一样,都是程宗扬最熟悉下过的物品,但用过和仿过完全是两码事。
他想了半天,凭藉一点模糊的印象道:“用石英石加硷不就烧出来了?”
谢艺失望地靠回竹椅。“岳帅让人烧制草木灰,再与沙子混合,烧制出的物品虽然近似玻璃,但较之云氏玻璃坊所产大有不如。后来有商人从极西之地贩来玻璃镜,岳帅有意派人前去购买炼制配方,可未能成行。”
程宗扬一阵惭愧。说起来简单,可单是硷和石英,自己就不知道该到哪儿去找。
在他印象里,烧制玻璃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却从未想过一门技术从诞生到发展,从来都不容易。那位岳帅想必和自己一样,以为烧制玻璃不是难事,结果耗费了十年时间与七万金铢,仍一无所得。
程宗扬摘下墨镜,在手里晃着:“这也是岳帅的主意吧?”
“当日岳帅戴着墨镜纵横沙场的英姿,令所有看到他的敌人都为之胆寒。”
“这位岳帅还真会扮酷。啧啧,打仗还戴墨锁。”
谢艺淡淡道:“其实岳帅是晕血。”
“没有想到吧?”
谢艺拿过墨镜,“这是岳帅最大的秘密。谁会知道纵横不败的武穆王,其实连杀鸡都不敢看。如果不戴墨镜,血肉横飞的战场,他连一刻也待不下。”
“晕血?你在搞笑吧?那他为什么要上战场?”
程宗扬才不相信他是为了什么崇高的道义。
作为一个穿越者,天知道他的民族和国家是哪个。
“他说,他想穷尽一生的可能性。”
谢艺看着手里墨镜,露出一丝缅怀的目光,“可人的一生太短暂了,即使是武穆王,也有死去的一天。”
程宗扬拿起椰子,上面插的果然是一根平平常常的麦管。他不客气地拧掉谢艺喝过的一截,提起来暍了几口,然后道:“喂,别装了。你不就盯着人家小紫看吗?怎么,是不是跟你要找的那个女人很像?”
程宗扬打量了一会儿:“看她的年龄,岳帅死的时候她多半还没出生吧。”
“岳帅走前遣散了姬妾。那时我们不知道还有人有孕在身。”
“遗腹女?”
程宗扬眼珠转了一会儿,“那时候还没生下来,你怎么知道她带的是个女儿?”
“岳帅生下的都是女儿。”
“什么?”
程宗扬不明白,难道那个岳鹏举还能决定自己生男生女?
谢艺简短地答道:“他说是辐射。”
程宗扬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一样,似乎触摸到某件缥缈虚无的事情。
谢艺站起来,朝小紫走去。
小紫捡了只贝壳正在手里玩着。谢艺蹲下来,与小紫说些什么。他的花短裤、大墨镜,看上去就像出没于海滨的怪叔叔。小紫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时而捂着嘴咯咯直笑。
谢艺脸上看不出高兴或者失望,他静静看着小紫,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出那个人的痕迹。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空荡荡的竹楼仿佛淘空的盒子,在夜色下沉睡。
同样是空无一人,这里与蛇彝人的村庄完全不同。蛇彝人的村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而碧鲮族却一片宁静。这让程宗扬安心不少。
一点淡淡的白光在瞳孔中微微跳动,程宗扬拂起凝羽的长发,看着她雪白的面颊在自己腰腹间起落。
疑羽不介意用嘴巴和手指帮助程宗扬释放欲望,却异常坚决地拒绝他进入自己体勺。
程宗扬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在意乐明珠的话──那个小丫头连什么是男人都不了解,凭什么来指点两个成年人该怎么做?可对凝羽的坚持,他也无法强迫。
嘴巴就嘴巴吧,程宗扬安慰自己。
凝羽软腻的舌尖在龟头转动着,唇办裹住棒身来回舔舐。那种温柔而妩媚的美态,让陧宗扬越看越爱。
窗外圆月渐渐升至中天,远处潮汐的声音如同奔腾的战马,在月夜下驰骋来去。
碧鲮海湾是一个月牙状的海湾,湾口被两座尖刀似的山脉阻隔,又排列着一串岛屿,潮水只能在外面拍卷,很难越过山脉与岛屿组成的链条,因此碧鲮海湾一直显得十分平静。
竹楼里放着一盏油灯,那是房间的主人留下的。蚌壳制成的灯盏中,一点淡淡的光芒微微闪亮。
忽然,身下的竹楼一动,那力量远比海风要大,似乎连地基也为之摇撼。程宗扬抬起眼,只见月光下,一道数米高的水墙凌空扑来。接着竹楼沉重地一晃,随即被海浪吞没。
程宗扬来不及开口,身体已经被海水浸没。粗大的毛竹在潮水的压力下发出“吱哑”的声音,整座竹楼都为之倾斜,却没有倾颓。最初的冲击力过后,又渐渐回复过来,显示出惊人的韧性。程宗扬一手抱住凝羽,身体在水中浮起。这时他才发现,海浪虽然有着可怕的高度,却不是直接拍来,而是呈梯形由下而上淹没了整座建筑。在自己看到海浪的时候,潮水一陉涨到脚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竹楼建得分外坚固,海浪虽然大得可怕,却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不仅竹楼没有倾颓,连房间里那些蚌壳制成的家俱、挂在墙上的鱼骨,竟然都是固定过的。虽然竹楼在潮水冲击下变形,那些简单的陈设却没有移动。甚巨连油灯部保持着本来的亮度。
无数气泡从竹楼的缝隙中涌出,短暂的异响过后,变形的竹楼恢复了原状,听有的陈设仍在原处,连油灯也未曾熄灭。如果不是身边的空气换成了蓝色透明的海水,程宗扬会以为它们本来就该如此。
程宗扬与凝羽对视一眼,彼此都有无数惊疑,但这会儿谁也无法开口。两人手挽手,从窗户钻出,竭力向上游去。
“噗……”
程宗扬吐了一口水,只见眼前一片汪洋,所有的沙滩、椰树都消失了,海面已经与远处的村庄平齐。海面上,一个又一个浪头打来,丈许高的波涛拍在礁石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却正好差了少许,没有淹没到那些带有竹篱的房屋。
越来越多的杂物漂浮到海面上,都是南队携带的用具和货物,却没有一件是碧鲮村里的物品。
程宗扬忽然明白过来。房屋里所有的物品都被固定过,碧鲮族人之所以要花费这样力气,是因为这些建在沙滩上的竹楼本来就会被海水淹没。
浑圆的明月悬在天际,月光下,怒涨的潮水与日间的平静完全不似同一个海湾。
波涛拍在礁石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彷佛要将岸上的村落吞没。
这场潮水突如其来,商队大多数人都在睡梦中被海浪吞噬。想到水中的云苍峰、祁远等人,程宗扬心里就一阵发寒。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凝羽缠绵,这会儿也被海浪吞没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花苗人选择的住处在沙滩以外,连同看守马匹的小魏躲过了此劫。
“去叫武二!”
程宗扬把凝羽朝岸边推了一把。
“你呢?”
“我去找云老哥!”
程宗扬叫道:“这么大的浪,我游不过去!快!”
凝羽深深看了他一眼,“等我!”
说着返过身,箭矢般朝岸上游去。
程宗扬深深吸了口气,俯身潜入水中。海面波涛翻涌,海面以下却显得异常平静。两层高的竹楼全部被海水淹没,四周都是茫茫海水,使他辨不出方向。
忽然,一点微弱的灯光透入眼帘,那盏完全浸在海水中的油灯竟然还没有熄灭。
程宗扬顾不得去想它为什么还在亮着,也顾不得去想为什么会突然涨潮,立刻屏住呼吸朝那盏灯光游去。
祁远、吴战威、石刚、云苍峰、易彪……两支商队大多数人都在水下。程宗扬不敢奢望他们会和自己一样逃过一劫,事实上,几乎所有人都因为疲惫而早早入睡,能够逃生的机会微乎其微。
程宗扬先找到那盏亮着灯光的竹楼,攀着竹竿朝水下潜去。竹梯下是祁远和朱老头的住处,程宗扬伸手去摸,却摸了个空。
忽然,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吴战威额头青筋青露,手指铁钩一样拧着他的手臂,一手朝他打了个手势。程宗扬不敢耽误,立刻拽着他朝海面浮去。
吴战威大口大口吐着水,半晌才透过气来,嘶声骂道:“直娘贼!”
程宗扬见他没事,立刻又潜入水中。程宗扬知道自己的潜泳技术很烂,但比起以前,至少气脉悠长了许多,刚才下潜的一趟,他估计时间超过了三分钟。如果在以前,自己肯定撑不了这么久。
祁远和朱老头多半被海水冲走,石刚也不知去向,程宗扬不再潜进楼中去寻找,转身往云氏商会的住处游去。
云氏商会包括云苍峰在内一共是九人,除去与小魏一同看守马匹的易建,有八人都在竹楼里。程宗扬一口气潜进水底,心头越来越着急。
途中有两名北府兵的汉子与程宗扬擦肩而过,但自己根本无法开口询问云苍峰的下落,只能给他们指了指方向,让他们自行逃生。这段时间想必还有人会和他们一样从楼里逃出来。但云苍峰远比不上那些精悍的汉子,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生还的可能性也越来越低。
楼内早已灌满海水,空无一人。程宗扬搜索片刻,然后攀着竹梯朝上游去。
楼上毛竹制成的房门紧关着,他推了几把,没有推开。这时一口气已经用得差不多了。陶口烦闷欲裂。虽然知道这趟如果找不到,只怕永远也找不到了,程宗扬也只好放弃,先浮上海面换气。
忽然,竹墙上一根毛竹向外鼓起。程宗扬停下来,看着粗大的竹竿被一股大力撞得变形,片则后毛竹无声地从中断开,接着易彪剽悍的身影从缝隙中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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